绯红之实

【柳九】救赎31

沈清秋最近相当的暴躁。

木清芳一脸平静的看着岳清源第不知道多少次的被沈清秋轰出竹舍,施施然的将手里的药盒递给了一脸憔悴的宁婴婴,老神在在的问道:“上次的药效果如何?沈师兄还吐的厉害吗?”

“师尊白天还是老样子,柳师叔说师尊夜里睡得比之前踏实些了。”宁婴婴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回道。

闻言,木清芳眉头一皱,原本耷拉着的眼皮一抬,扫了眼竹舍。

原本干净整洁,布置清幽的内室里挂满了厚厚的毡毯,将主屋包的密不透风。一架奢华的看着就和周围布置格格不入的紫檀屏风将竹舍内室隔成内外了两半。奢华的屏风外放着一张美人榻,上面被子枕头乱糟糟的团在一起,还有一柄长剑斜靠在榻上,和周遭文雅精致的布置形成鲜明对比。

而透过屏风传来的动静让木清芳清晰的脑补除了一个手忙脚乱的柳清歌和一个几近暴走的沈清秋。

而他猜得也确实不错,在那屏风之内的柳清歌确实正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呕的连眼泪都出来的沈清秋,不过沈清秋这会儿可顾不上暴走。

 

“唔呕——”沈清秋半依在柳清歌怀,抱着一个痰盂,嘴角甚至挂着些血丝。

柳清歌眉头拧的死紧,一手帮着沈清秋扶着她身前的痰盂,一手揽着人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一会儿,沈清秋总算熬过了这一阵恶心,近乎脱力的往后一仰彻底倒在柳清歌的怀里粗粗的喘着气。柳清歌将痰盂拿开,小心的将沈清秋攥在手里的手帕抽出,轻轻的擦去了她嘴角边的水迹。

“可好些了?”

“呼,咳,呼,药呢?”沈清秋靠在柳清歌的颈边,有气无力的问道。那声音嘶哑的几乎只余气音,没了一贯的精神气,更没了惯常的刻薄劲。

 

自那日从仙盟大会回到清静峰后,各种孕期的症状齐齐找上了沈清秋。她这些日子几乎吃什么吐什么,除了些许苦药汁子什么都没能下肚。前两天呕的狠了,连咽喉处都破了皮,以至于这会儿吐出来的涎水中都带着血丝。

偏她这会儿有着身子,是万万不能辟谷的。每每看着自己吐出来的那些粥品汤水,沈清秋都有些忍不住在心底自嘲:以前残羹冷炙馊米烂面的吃着没死,这会儿上好的补品佳肴送到嘴边却擎等着浪费,当真是条烂命。

 

柳清歌看了眼床头案几上已经有些凉了的药碗,转手拿起旁边炭盆上温着的茶壶,到了一杯白水,递到了她嘴边,“晚点再喝,你先缓缓。”

沈清秋没再逞强,就着柳清歌的手喝了两口水,便摇头示意对方拿开。

 

这两人少有这般和睦的互动,听的站在门外的木清芳都不舍得进去破坏这和睦融融的图景。

可惜,宁婴婴是个傻的,一听师尊跟柳师叔要药,立刻就端着木师叔新送来的药往里面走去。

“师尊,木师叔送药来了。”

 

沈清秋被宁婴婴这一嗓子嚎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整理着原本只是披在肩上的外衣。柳清歌见她又要逞强,手上一用力,将人硬是箍在怀里,抬手替她拉好了衣襟,然后将落在沈清秋腰下的被子拉起到她胸口,两边一折,便将人牢牢的裹在了被子里。

沈清秋被他弄得手都伸不出来,登时立起了眉毛,手肘狠狠往后一拐,撞在柳清歌腰上。可惜她这些天吐的太厉害,又吃不下什么,只出不进的本就失了力气,又隔着厚厚的被子,这一拐子除了叫她自己失了重心,彻底倒在柳清歌怀里外,没有任何威力。

只可怜柳清歌以为她又要吐,赶忙端来了痰盂,却被沈清秋狠狠的瞪了一眼,撇过头去不肯再理他了。

木清芳跟在宁婴婴身后转进屏风,将这两人的小官司看的明明白白。当下眉眼含笑的冲着柳清歌摇了摇头。

 

近来,沈清秋可以算的上是苍穹山上的重宝了。

苍穹山派不是没有结为夫妇的同门,往届的峰主中也有不少拖家带口或是子孙拜入苍穹山派的。只要不故意行那包庇之事,或借着职务之便纵着亲眷行那等抢占他人资源的恶事,门里是不会管的。毕竟苍穹山派只是心法出自道门,可不是天一观和昭华寺那样的出家门派。

只是他们这一届因着年纪轻的关系,都尚未有家室。没有家室自然也没有子嗣,沈清秋肚子里的这个算的上是他们这一届峰主里的第一个子辈,稀罕着呢。

不说清静峰和百战峰,穹顶峰送来的各种珍贵灵药,仙姝峰送来的各色玩偶、被服还有小孩子用的襁褓衣衫,万剑锋送来的拿打灵剑用的玄铁造的转铃,安定峰送来的大量的果脯酸食和燕窝桂圆等吃食,还有其他各峰送来的各色礼品,林林总总的堆满了竹舍前的两个耳房,就连苦行峰都送来了一匹百纳布来。

 

只可惜他们的这番心思全被柳清歌堵在了门外,沈清秋半分不知。她这些日子被这害喜之症折腾的不清,前些日子仙盟大会的变故又叫她伤了元气,连踏出竹舍的力气都没有。这几日里除了时时在眼前晃悠的柳清歌,也就见过宁婴婴、岳清源和木清芳。

宁婴婴是来给明帆跑腿,向沈清秋咨询如何处理宗务和庶务的。岳清源是来关心沈九,顺便监视柳清歌有没有做什么坏事的。木清芳自然是来给沈清秋看病的。

 

见到了宁婴婴和木清芳,沈清秋也不好和柳清歌闹到底,只憋红了脸,不去看他,一副冷战到底的样子。

“沈师兄看着倒是精神了不少。”木清芳看着明显还在生气的沈清秋,面上带着一丝长辈式的慈蔼笑容。好在沈清秋在这方面着实不敏感,不然怕是能从床上蹦起来,拿修雅把他和柳清歌一起削了。

“木师兄莫要说笑,师姐这些日子都瘦了好些了。”这几日被沈清秋好一阵歹一阵的脾气磨的够呛的柳清歌总算是比过去长进了些,这次居然看懂了木清芳笑里的揶揄,一边将沈清秋的手从被子里拽出来,一边对着木清芳翻了个白眼。

沈清秋半躺在柳清歌身上,瞪着眼睛看着这两个师兄弟嘴里打着官司,手上一刻不停的给她诊了脉,又留下了新的方子后,总算开了口。

“木师弟,我还要躺多久?”

 

灵犀洞一事叫沈清秋躺了整整一月,之前的燕城之行虽柳母没有硬压着她在床上养着,但算上回程时在马车上睡着的那些时间,她也陆陆续续的躺了要小半个月,这会儿仙盟大会出事,她又被木清芳压着在床上静养。沈清秋只觉得自己躺的腰酸背痛,在不下床动动只怕就要不会走路了。

 

木清芳隔着被子按了按沈清秋的肚子,确认了一下大小后,才慢悠悠的回道:“师兄莫急,孩子这几天还算稳妥,只是师兄这几日进食的太少,这么下去莫说孩子,只怕你自己都没有气力活动,还是再歇一歇吧。若实在想活动活动,就让柳师弟搀着你在房里转转,莫要累到了。”

沈清秋只觉得为难,她连米粥汤喝了都要吐,又如何多吃,当下只摇了摇头,甚是可惜道:“我吃不下,不过浪费。”

“吃不下也得吃,母亲哪有那么好当的。沈师兄这会儿可不是只为自己一个人吃的,苍穹山派这些吃食还是浪费的起的。”

木清芳虽然晓得沈清秋进来心绪起伏不定,但他只当沈清秋这是失了弟子又兼之孕期情绪多变,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叮嘱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木清芳要走,柳清歌自是要去送的。宁婴婴自然便顶上了柳清歌方才的位置,小姑娘到底心细,兼之她是沈清秋当做女儿似的一手养大的,沈清秋素来疼她,没一会儿就被宁婴婴哄着喝下了汤药,又进了些汤水。

 

前些日子,他们刚从绝境谷回到苍穹时,沈清秋才被木清芳救回一命,缠绵病榻至今还不得起身。宁婴婴那时亲眼看着素日里亲近的小师弟被师尊亲手丢下魔界裂隙,又被柳师叔盖棺定论的说成身陨,便是知道他们有诸多的不得已也难掩心中苦涩。才回了清静峰便抱着洛冰河留下的正阳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一头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一边是如父如母的师尊,小姑娘的心里剧烈的撕扯着,只觉得无措的很。

明帆知道宁婴婴素来和洛冰河玩的好,也不想去打搅她。只是沈清秋病重,柳师叔一路又要予沈清秋渡灵,又要照顾人着实撑不住。齐清萋也是一峰之主,本也是事务繁忙的主,偶尔抽空帮衬一会儿没问题,却不好一直待在清静峰守着。清静峰上的其他弟子都是男子,去了其他峰的师姐到底已经离了清静峰,也不好去打搅。

思前想后,等了足足三天,明帆最终还是敲开了宁婴婴的门。明帆才说明了来意,宁婴婴便擦干了眼泪,将正阳拿匣子装了,好好的收了起来,转头就跑到竹舍里照顾起沈清秋来。

宁婴婴是沈清秋一手带大的,她把宁婴婴当女儿养,宁婴婴也未尝没有将沈清秋当做父亲,便是半道上这父亲成了母亲也只有觉得更亲近的。


“婴婴,上来陪我睡会儿。”沈清秋向来洞彻人心,宁婴婴的那点心思哪里瞒的住她,当下便挪了些许位置,示意宁婴婴陪着她一起歇息。

这些日子来,宁婴婴怕沈清秋出事,每每柳清歌熬不住去那屏风外的榻上休息时,她便守在沈清秋的身边。守了这么几天,眼里也带上了血丝,叫沈清秋看得心疼。

看着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疼爱的沈清秋,宁婴婴又想起了被丢下裂隙的洛冰河,鼻头一酸,终是没有忍住,扑在沈清秋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师尊!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阿洛啊!”

少女的哭声尖利刺耳,眼泪鼻涕的流了一脸,对于师弟的担忧,对师尊的担忧,还有种种缠绕在心头的疑问和些许的怨怼叫这个被宠得和娇小姐似的女孩难以承受。

沈清秋叹了口气,到底没有阻止宁婴婴的放肆,只搂着她,慢慢的拍抚着她的肩背,就像这些日子里她不适时柳清歌对她做得那样。好半天,才缓缓的在哭的迷迷糊糊的要睡着的宁婴婴耳边吐了一句:“或许……都是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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